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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93.第九十章前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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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 前情

新秀大會一月前。

“師父,此番我入世歷練,也順道回家一趟。等一月後,我自歸來參加新秀大會。”沈均衡對著榮玉尊者緩緩下拜,恭恭敬敬的,言行舉止挑不出一點錯處。

榮玉一雙風流眸子向著自己這個弟子望過來。他教導這個弟子也有幾年了,這孩子一直對自己畢恭畢敬的,平時修行也勤懇,但是這種恭敬的態度背後卻總透著一股淡漠和警惕,像是養不熟的狼崽子,一直只是在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人,自己的心卻完完全全沒能融入其中。

榮玉自己是個開放的性子,平時待人也親厚,他這個弟子軟硬不吃,倒是讓他難得感到有些挫敗。

榮玉和玄峰是天乾宗弟子最多的兩位尊者,他們一個是平易近人的老者,一個是風流倜儻的真人,弟子們一般都願意拜入他們門下。

當時沈均衡被司空禮拒絕後,他倒也沒有特別氣餒,等了會,見蕭竹陵收到了葉洛文的邀請函,他便主動上前,選擇了榮玉,向其表明了自己希望拜師的想法。

榮玉對於有天賦的新人,一向是願意扶持一把的,見沈均衡如此主動,他便順水推舟,將這孩子收入門下。

只不過,過了十年,沈均衡從孩童變為了姿容雅正的青年,依舊是平淡如水的性子,也不見對自己的師父或是同宗的師兄弟們有多親近。

倒是有許多師妹師姐對沈均衡表達過好感,不過沈均衡都是一笑置之,對她們依舊是以禮相待。

榮玉最終將沈均衡收為了親傳弟子,倒不是因為有多喜歡這少年,不過是沈均衡的確爭氣,他是雙靈根,修煉速度不及單靈根快,卻硬是用更多的努力和時間彌補了這一點不足。沈均衡在各個方面都不落人後,他的勤奮刻苦在榮玉的弟子中可是出了名的,最後他憑著自己的天資和出色的水平,在同輩中幾乎是鶴立雞群,讓榮玉不得不將他收為親傳弟子。

沈均衡在玉衡峰生活了十年,現今忽然說要回家一趟,榮玉倒覺得稀奇。

這孩子在這裏十年都沒提過一句自己家在何方,如今忽然決定回塵世歷練,順帶回家看看,也不知是對他所謂的“家”有無感情。

不過,提及回家的時候,沈均衡一直麻木不仁的表情有一絲波動,青年甚至笑了笑,像是木頭裏開出了花。

榮玉見他難得有幾分迫不及待,眼神裏多了幾分少年該有的憧憬與向往,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弟子其實也有十分在乎的東西。

榮玉不是個清心寡欲之人,他一直認為人有牽掛是件好事,若是沈均衡對塵世中的家有所牽掛,那便讓他歸家也好。

“隨你,回家看看是好事。”榮玉眸子靈動,言語中帶著幾分好奇,“我倒是未曾聽你說過你家,你這孩子,究竟從哪來的?”

修真之人,不問出身,只憑機緣。當時沈均衡來拜師,一副小貴公子模樣,榮玉第一眼看他,覺得這可能是個俗世富商家的孩子,也沒多在意。

畢竟,他收徒,也不看這孩子從何而來,他只是得看看他根骨如何,是否適合跟著他修煉。

事實證明,沈均衡跟著他,靈根契合,修為一日千裏,正是他最省心的那類弟子。

“回師父,我在俗世不過一孤兒,有好心人收養了我,我便隨他姓沈。”沈均衡潦草說了幾句,似乎無意透露太多。

榮玉沒想到是這般,但他也疏於多問,便只道了句:“原來如此,那你便去拜訪你的養父養母吧,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,你如今也算出人頭地了,得好好孝敬他們。”

沈均衡垂下頭,以至於榮玉沒能看到他那一刻古怪的神情。

“那是自然,謹遵師命。”

說罷,沈均衡便執劍離開了玉衡峰。

不消一日,他便回到了中平國——這個他被沈北望養大的地方。

當他落地的那一刻,他臉上淡漠無痕的面具頓時崩裂,他露出如釋重負的輕松笑容,眼裏有毫不掩飾的眷念。

他記憶裏的路線一直如此清晰,過了這麽多年,一直記得清清楚楚,永生難忘。

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看著平平無奇的木制令牌,上面刻著三個遒勁有力的字——“逐鹿閣”。

若是有識貨的鑒定師在此,便有可能認出他手上的木牌乃是金蟬木所制,此木天生聚靈,可以作為幾個空間的連接媒介。

一般符陣師很喜歡這木頭制成的媒介,這對於他們構築相連的符陣,可是有用得很。

沈均衡走進一處無人的小巷,在咬破手指,幾滴鮮血很快滲透進入了令牌中,他展顏一笑,完全沒打算止血,反而繼續用染血的手在前方灰白的墻上畫了一個簡單的陣法。

看似簡單,玄機暗藏。

他手中的令牌很快便不像一塊普通木頭,其上血色紋路開始發光,和墻上的陣法交相輝映,有種妖異的美。

下一刻,沒有任何人發現,沈均衡便憑空從巷子裏消失了。

他身子一晃,腳下落地點一變,便穩當地落在了一處大殿中。

殿中不太明亮,只點著幾盞人魚燭,幽幽的火光映照著蒼涼的大殿,乍一看四下無人,這裏仿佛一個被荒廢的陵墓。

大殿四周墻壁上畫著無人能懂得壁畫,像是某種警醒世人的預言,其上有人有妖也有仙,看著仿佛什麽不入流的浮世繪。

整個大殿氣氛如此陰深,幾乎能讓人回憶起最糟糕的記憶。

但是這裏是沈均衡的家,對他而言,這裏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、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

一道平靜如流水的聲音從後方傳來,那裏是一道卷簾,隔著簾裏簾外的人。

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,沈均衡一怔,忽然激動地邁步向著那個人走去。

“師父,我回來了,這些年弟子未曾在您左右,不知您可安好?”沈均衡的語氣完全變了,雖說依舊守禮、依舊恭敬,卻和那種對著榮玉的公事公辦的態度完全不同。

他是真切地敬仰著這個人,他喚他一聲師父,才是真正的真心實意。

對於沈均衡而言,他真正承認的師父,這一輩子,都只會有這麽一個。

當年沈北望把他從地獄裏帶出來,養他教他,雖然不難看出沈北望有自己的打算,但是沈均衡相信,對於自己,沈北望是真心想收養一個孩子的。

不過等過了幾年,沈北望便讓他去參加測試大典拜師,沈均衡不太想離開師父身邊,但他最不希望沈北望失望,便咬咬牙去了。

沈北望乃是逐鹿閣閣主,他身世神秘,卻眼手通天,沈均衡知道這世上魂級以上的尊者是最強的存在,但是沈北望的實力深不可測,沈均衡一直不知道他師父到了什麽等級。

逐鹿閣設在中平國,在沈北望成為閣主的短短幾十年,逐鹿閣的規模便在私下裏快速擴大,很快便成為中平國最大的地下組織。

逐鹿閣掌握著不少上層人士的秘密,無數人想要這組織倒下,但逐鹿閣在沈北望偏偏有萬古長青的勢頭,這些年下來,反倒將更多的權勢掌握在了自己手裏。

毫不誇張地說,現在表面上中平國還是皇權在上,修仙者為之錦上添花,但背地裏,這國家早已是逐鹿閣的傀儡,逐鹿閣掌握著它的秘密、它的死穴,王座上的主人,背地裏都得受到沈北望的制約。

沈均衡不覺得沈北望有何錯處,也見過他師父手上的人命與鮮血,畢竟權利的腳下都是博弈與勝敗,沒有什麽幹凈的東西。

沈北望不介意把這些給小小年紀的他看,沈北望總是摸摸他的頭,那時他身上甚至還殘留著肅殺後的血腥味,他笑道:“我便是這樣的人,在你面前我從不隱瞞。”

沈均衡一點也不怕這樣的沈北望,他從小只覺得自己師父厲害得很,只要師父對他好,其他的事,都不重要。

沈北望一點也不怕教壞小孩,沈均衡被他收養,便也在這種畸形的氛圍中看著死亡和爭鬥長大。

他小時候看著沈北望的盟友進進出出,甚至有些人也許只能見到一次。

唯獨一個單火靈根的尊者,似乎和他師父交情不淺,那人的名字他沒問過,只知道好像是姓秦。

沈北望只需要強大的盟友,無用的存在會被他榨幹利用價值後毫不留情地丟棄,沈均衡對於沈北望有種病態的依戀,他想著自己一定要變強,絕不能讓師父丟掉他。

自他兒時從一片血海中蘇醒,戰戰兢兢,害怕得快要死掉的時候,是這個人把他帶回了逐鹿閣。當時沈均衡顫抖著抓住沈北望的領口,一邊害怕,一邊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安全感,恨不得永遠也不放開這個人。

自那時起,沈均衡便跟了沈北望的姓氏,也隨了他的衣缽,加入了逐鹿閣。

後來,沈北望交給他一個任務,讓他去跟著一個叫蕭竹陵的少年。不論是測試大典還是去往天乾宗求師,沈均衡不過都是為了沈北望的任務,他得看住蕭竹陵。

不過,說是看住,其實也沒什麽用。

因為……蕭竹陵他在天樞峰待了十年,別人進不去,他本人下不來,沈均衡只好跟著在榮玉手下學了十年,感覺自己監視蕭竹陵就監視了個寂寞。

沈北望總是對蕭竹陵格外上心,沈均衡不懂,明明和他一樣都是半大孩子,蕭竹陵除了天賦比他好一點,到底有哪點值得他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師父如此在意。

他一邊羨慕蕭竹陵能得到沈北望的重視,一邊又有些說不出的嫉妒。

這份嫉妒紮根在他的心裏,以至於他第一次在測試大典上看到蕭竹陵時,就對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產生了無故的敵意。

“我知他這輩子換了個師父,和葉洛文一起在天樞峰,那裏你進無法進入,葉洛文防備心極重,我也無法安插暗樁。”沈北望思忖片刻,卻見一旁沈均衡有些落寞的眼神,便知其實現下沈均衡一點也不想提及有關蕭竹陵的話題。

從沈北望帶回這孩子後,沈均衡小時候一直很粘人,沈北望起初有些嫌這孩子煩人,後來過了幾年,倒也慢慢適應了。

這十年他們未曾見面,只是私下裏有一些聯系,沈北望會問問沈均衡近來天乾宗的動向以及蕭竹陵的近況,沈均衡每次報備完,會告訴他自己最近修煉如何,最後總會問候一句師父是否安好。

沈北望自己膝下無子,他便把沈均衡當自己孩子養大,雖然這裏面有他的一點私心,不過他覺得無傷大雅。

沈北望雖然也是不知活過多少年歲的人,但皮相依舊年輕,他皮膚蒼白,像是多年未曾見過陽光。

他長相本就妖異,眼裏隱隱有血色顯現,雖看不出實力如何,但看上去並不像正派修仙之人。不過沈北望周身亦無魔氣纏身,倒也不像個魔修,小時候沈均衡問過他師父的靈根為何,沈北望笑而不答。

沈北望走上前方的茶桌,那裏擺著的不是茶,反而是一壺酒,他隨手拾起旁邊的酒樽,慢條斯理地斟酒,左右各一杯。

“一月後便是新秀大會,蕭竹陵定會下山,到時候你找準時機,將他推下求龍潭便可。至於手段,你隨意吧。”沈北望邊斟酌邊吩咐道。

沈均衡一向聽話,也不會再問為什麽,他道:“是,師父。”

他說這話時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沈北望手中的酒杯,那美酒香氣四溢,是難得的佳釀。

沈北望不用轉身,都知道這孩子一定是饞了。不過沈均衡從小便不會直接表訴自己的需求,他別扭得很,心思還得靠人猜。

“此酒名為天地春,是一個人釀了贈我的,如今你也成年了,陪我喝一口吧。”沈北望將右手邊的酒遞給沈均衡,他語氣輕緩,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“是個好名字。”沈均衡隨口道。他說完這句話,沈北望眼中光芒閃過,卻很快隱匿。

他笑著看沈均衡飲下了酒,等待著一個月後的契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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